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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笑容之外

※是麦片妈咪@不努力的爬山爱好者A 的约稿!感谢妈咪让我补完空我这么优秀的作品,以及遇到这么好的五代和一条,我爱妈咪(*'▽'*)♪






01.


    “那个传闻,看来是真的啊。”


    “什么传闻?”


    “就是那个啦,之前课里不是一直在传吗,关于一条警官的,似乎是真的哦:据说他正在和某人交往。”


    “诶?真的假的?”聚在一起的女警们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又齐齐自觉地控制住音量,继续问道,“莫非你看到了吗?对方是怎样的女性?偏向成熟的?还是可爱的那类?”


    “看是没有看到啦……只是你们不觉得最近的一条警官稍微有点变了吗?以前的他就算没有案件也会经常待在署里,做些整理过往宗卷的工作。但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准时离开,看到他一到下班时间就向大家打招呼道别,我真是吓了一跳呢。”


    “这么说的话,一条警官最近的笑容也多起来了。在同一个课室两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归档的文件会突然露出微笑……”


    “还有午餐时间,一条警官本来一直是和我们一样到食堂用餐的吧,也是最近发生的改变,他从某天开始自己带便当了。我之前路过时偶然看到,那个煎蛋卷真是煎得非常漂亮呢,一条警官可从来没展现过他有这么好的厨艺,应该是他的交往对象为他做的吧?”


    外事第三课下属的女警们互相交流一番,越说越觉得有理有据,笑着调侃说下次得让她们的上司好好介绍下女朋友才行。


    而本已调任文职但因为一些材料上的问题来到这里、在隔壁桌旁听了全程的樱井刚嘴里的面包在几分钟前就失去了味道,只是机械地保持着咀嚼的动作。他想起数月前自己婚礼上那个落点错误的捧花——当然,他的妻子,旧姓笹山的樱井望见事后承认那完全是故意的——莫非它的确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能够令他十几年不开窍的前同事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实现从恋爱到同居的重大突破?


    樱井自认不是一个随意打探他人私事的男人,但作为清楚过去笹山望见心中惦念的那个人是谁的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妻子探听一二对方的身份,以免后者挂怀。是的,这说到底只是为了妻子,以及身为同僚兼朋友对一条薰的关心,绝对、一定不是因为无聊的对绯闻的好奇。


    于是在拿资料途中与一条顺便叙旧时,樱井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是吗?”一条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是啊,确实是好事。”


    “哦?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人?”樱井继续试探道。


    “比起遇到,应该说是重逢……”一条的笑容更明显了,而且神态也与过去截然不同,这种轻松的、仿佛从逼仄的房间中脱出的表情,樱井倒是在刑满释放的犯人脸上见过,可一条?难道他也曾被关在哪个牢房里?怎么可能。


    “重逢?”


    “是的,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啊、抱歉,那家伙现在还不想公布这件事,所以暂且到此为止吧。”一条面带歉意结束了这个话题,“等准备好了,我会来通知大家的。”


    什么嘛,一条先生谈个恋爱还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心被人嫌弃啊。樱井暗自嘀咕。


    不过,他有对象的事情总之是坐实了,这可真是个大新闻啊。


    樱井面上一本正经地告辞,心思已经活跃到在脑内模拟编辑起给相熟好友发送的邮件,内容就叫——




    “听说了吗?一条先生有女朋友了。”


    “这样啊,是个好消息呢。”


    樱井有些不满:“榎田女士,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奇怪的,”榎田光放下手里的研究报告,又转手拿起另一份数据,头也不抬地说,“一条君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开始考虑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然后呢,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樱井挠了挠头,“一条先生没有详细说,好像是和故人重逢了。可是一条先生身边出现过的女性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吧?望见肯定不可能,剩下的……呃,榎田女士,你有什么头绪吗?”


    “什么啊你那个眼神,可不是我哦?”榎田被他看似遮遮掩掩、实则一览无余的表情逗笑了,“一条君只是后辈,而且我们工作中时不时就会碰面,怎么都算不上久别重逢,就没有其他像样的人选了吗?”


    “就算你这么说……”樱井面露苦恼。这不怪他,毕竟名为一条薰的男人至今三十九年的人生中,遇上桃花的次数寥寥无几。并不是没有过对他表露好感的女性,但她们全都遭遇碰壁。一条早早地在他人与自身之间立起一道无形之墙,来自同事和友人的关怀通行顺畅,更进一步的感情则一概拒绝,导致他虽然品行端正、青年有为,私下却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上次喝酒时樱井还和杉田警官吐槽,一条先生莫非是石头脑袋,不管怎么敲都不会开窍吗?


    “好吧,”相处了这么久,榎田也很了解这点,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那么,大概是多久前的旧识呢?十年?二十年?”


    “记得是十二、不,十三年吧,本人是这么说的。”


    “哎……那差不多是未确认生命体事件的时期啊。”榎田光将滑下鼻梁的眼镜向上推了推,似乎终于起了点兴趣,“一条君当时是什么表情?高兴吗?”


    “那可真是,比起高兴,简直是非常高兴,看上去变得开朗——不,我没有说他原本很阴暗的意思,只是那就像是整个人都被点亮了,和新发的子弹一样闪闪发光……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那样的表情了。”


    樱井的此番描述令人不禁怜悯起过去出自他手的笔录与报告,但基本的意思姑且是能够明白。榎田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闪闪发光啊,看来是和非常重要的人重逢了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果然是个好消息嘛。”


    “榎田女士,听你的语气,莫非猜到是谁了?”作为前刑警,樱井在这方面倒是颇为敏锐。


    “差不多吧,”榎田没有否认,“但既然本人还不想公布,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这样……”樱井有点泄气。他的心中依然存有好奇,但也承认榎田说的是对的,又不是审讯犯人,如果对别人的私事追询过头,可就变成骚扰行为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说了也没事。”


    “什么?”


    榎田光脸上露出与不久前的一条相似的轻松神情,唇边自然而然地浮现笑容:“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对方大概是樱井君你也认识的人哦。”


    “诶?”


    未确认生命体事件时期曾经见过的、最近才又再次相遇的故人……樱井冥思苦想着,思维从城南大学的校徽飘到杉田警官的光头,电光火石间,他的脑内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似的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说是……




    “——不,我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身着宽松家居服的女性断然否定。


    “真的吗,我还以为挺有道理的呢……”樱井刚嘟囔道。


    樱井望见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一条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会对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下手,那是差劲的男人才会做的事,何况对方还是过去事件当事人的遗族,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在妻子的气势下,樱井刚缩了缩脖子,完全没有反驳之力。


    “可是,如果不是实加的话,那会是谁呢?是未确认生命体事件时期认识的人,又是最近才又见面……”


    “也是有的吧,比如泽渡小姐,还有稔小姐……”


    说出后面那个名字后,女性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在生活中多少有些粗枝大叶的樱井刚没有察觉到妻子的异样,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泽渡小姐当上副教授之后,和警视厅也有过几次合作。稔小姐的话,我听说她去年还是前年已经结婚了……嗯?望见,怎么了?”


    樱井望见没有立刻回答,神色微愣,若有所思:虽然刚才否定了丈夫的猜测,但他对相关时间以及事件的把握或许是正确的,只是在锁定的对象上出现了一点偏差。


    “……啊,不行呢,完全输了啊。”片刻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在丈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垮下肩膀,嘴角却与动作不符地露出了微笑,“对方是那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啊,夏目小姐如果知道了,也只能认命放弃了吧。”


    樱井诶了一声,脸上表情有些郁闷:“你也猜到了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不到是谁?”


    “好啦,一定再过不久就会知道了。”望见笑着安慰他,“到时候见了本人,你可不要又激动到哭出来哦。”


    这句话里的暗示已几乎摆在了明面上,奈何樱井大概就是和那点灵光无缘,完全没想起数月前的婚礼上自己因为一条的发言感动落泪的事情,就这样与那个名字失之交臂。




02.


    此时此刻,城市的另一边,一条薰丝毫没有自己正成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意识,他按半个月来的习惯准点离开警署,驱车回到公寓。旋开门锁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敞开的门缝中并没有透出与昨天相同的暖色灯光,而是过去十几年里最常见到的昏沉黑暗。


    一条的心就像没入地平线的太阳一样忽地沉了下去。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没有预料过。最初的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梦境以令人惊喜的重逢起始,又以对方的再次不辞而别告终。他也想过,也许空无一人的房间才是现实,那个笑容才是虚幻之梦吧?于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在难以抑制的失落之中,他居然奇异地生出一股回归现实之感。


    没错,这原本就是他的奢望,那家伙回到冒险中去才是最好的,现在只不过是恢复正轨,一切重新回到十三年前那样而已。仅是这样而已……


    “咦?一条先生,你回来了啊。”


    像是从哪个美梦中溜出来的声音令他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一条倏然抬起头,看见直到刚才还在他脑内盘桓的那张脸正从书房门里探出来。


    “五代……”在大脑成功处理接收到的信息之前,他已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诧异道,“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啊,抱歉擅自进来了。”五代雄介摸着后脑,笑容讪然。他左侧膝盖微屈,重心压在右腿上,姿态放松地站在书房门口,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借两本书来读,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发现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真是吓了我一跳。倒是一条先生,为什么站在那里?莫非之后还要出门吗?”


    经他说起,一条才发现自己呆立于玄关有一段时间了,却连近在手边的廊灯都没有打开,难怪会被这样询问。


    “不,我并没有那个打算……”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胸口乍起乍落的情绪尚未平复,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幸而五代已主动接过话头,恍然般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一天工作下来太累了吧?我现在就去做晚饭,稍等一下就好。”


    “……嗯,麻烦你了。”


    看着他打开屋内的灯走到水池前,系上格子布围裙开始忙碌,一条于不知何处飘荡的心脏才终于落回原位。想起刚才的误会,他不禁嘲笑自己反应过度:明明只要仔细确认下玄关的鞋子以及衣帽架上的外套,就能知道五代并没有离开,可他却完全忽略了这点,到底是在慌乱什么呢?作为刑警,还真是失态啊。


    水流冲刷声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转为短促规律的切菜声。这声音充满日常气息,仿佛每个普通家庭傍晚都会响起,就如敷在额头的热毛巾般轻柔舒缓着神经。于其环绕中,一条脱下风衣,将领带松开些许,刚在餐桌旁坐定,又忍不住侧首去看几米外的五代。


    出于采光和合理利用空间的考虑,厨房采用的是开放式设计,他只要稍稍偏过视线,就能清楚看到料理台后方对方平稳握住厨刀的手与目光微垂、神情专注的脸。


    五代雄介是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突然出现的。


    当时一条刚在本厅参加完一个会议,内容是关于不久前结束的新的未确认生命体事件的后续处理,作为参与并最终解决事件的功臣,高层想参考下他的意见。


    乡原忠幸——未确认生命体第四十九号所谋划的惨剧虽然未能实现,但其余波仍持续影响着现实,包括从另一个遗迹中苏醒的其他古朗基的下落,以及未确认对策特别措施法的再次修订。


    该如何应对这些外表上与人类几乎看不出差异的生命体,自决定重启搜查本部起,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一条心头。新出现的古朗基与过去相比表现出了更接近人类的特质,甚至能够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类社会,这令搜查变得更加困难。倘若如伽部凛和乡原那样的对手再次出现,这次他们是否还能顺利阻止对方的杀戮游戏呢?会不会……又陷入必须借助那家伙的力量的境地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放轻松。


    就是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眼前公寓的客厅里居然亮着灯光。


    他是独居,多年来不曾与哪位女性同居过,就连高中以来的好友椿也没有他公寓的备用钥匙。母亲民子倒是有钥匙,但她并不是那种会不和儿子打招呼就冒冒失失跑来的人。


    是小偷吗?但这里可是公寓楼的高层,普通人不可能翻窗而入。而且入室盗窃还光明正大地开着灯,对方不是彻头彻尾的新手,就是相当的笨蛋吧。


    一条右手按在枪袋上,维持着正常步速稳步向客厅走去。三米、两米、一米……转过拐角后,那位不速之客的身影清晰映入他的眼中——对方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还在十分悠闲地继续摆弄着手头的工具。


    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一条原本准备好的威吓之语卡在了喉咙里。他按住枪把的手臂不自觉地松开垂了下去,目光死死定在前方,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像一棵僵直的树似的呆站在原地。


    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归来——不,以他的能力,应该早就听到开门声了吧——那个堂堂正正溜进别人家、甚至擅自做起饭来的“小偷”转过身,边在围裙上蹭净手上的水渍,边向他露出一个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明快笑容:


    “一条先生,欢迎回家!”




03.


    食物的香气随着锅中汤汁沸腾的咕噜咕噜声逸向客厅,五代雄介揭开盖子,用勺子舀起一点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旁边的小碟子,从锅中盛了一些,端来递到一条面前:“一条先生,来看看味道怎么样?”


    “嗯?哦……今天是咖喱啊。”一条抽回思绪,掩饰走神般快速夹起一块土豆送入口中。咖喱的辛辣在口中蔓延开,但又不会过于呛人,土豆也经过了细致处理,口感绵密软糯,本身的甘甜与汤汁的味道混合协调,哪怕是不太爱吃的人也会能够接受吧。


    一条口中咀嚼着,下意识抬手做出了对方的招牌动作:“嗯,很好吃,这些天来麻烦你费心了。”


    “真的吗?那就好。”五代也向他竖起拇指回以笑容,“说费心太夸张了,一条先生愿意让我在这里住下来,只是负责一日三餐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啊、对了,既然土豆可以的话,明天中午吃土豆泥沙拉怎么样?正好冷藏柜里还有昨天买的鸡肉,再做点炸鸡块吧?”


    一条对此没有意见。在五代来之前,他的午餐要不是在食堂解决的,要不就是外勤途中在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晚餐倒是会自己在家做,但也只有一些简单的料理,并没有考虑过花太多时间在满足口腹之欲上。先前椿秀一来拜访的时候,还吐槽他简直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是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在十三年前吧。相熟之后,五代偶尔会来他家留宿,第二天早上又会提前起床准备早饭。一条踏出房门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煎蛋和烤吐司的香气,明明是自己也会做的东西,但出自对方之手不知为何就比平常添上了几分美味。


    一条曾调侃似的问过“是不是加了什么秘方”,五代就如往常那样笑嘻嘻地答道:“是心吧?是倾注了希望对方能够露出笑容的心意制作的。”


    “你那是什么台词。”一条忍不住笑道。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对恋人表白心迹的情侣一样,还真是个不着调的男人啊。


    不过,他也并不讨厌这样的五代就是了。


    晚餐后是惯例的放松时间,两人会并排坐在沙发上,边闲聊边收看电视上的新闻,有时也会找出一些电影的碟片来放。说是惯例,其实也是五代来了之后才有的,在那之前他是怎么度过这些空余时间的呢?说实话一条自己也记不清了。过去十三年他的生命中仿佛存在着一个虚无的空洞,如今这短短半个月的时光轻而易举就将它覆盖,以往的记忆都变得暧昧模糊,只有眼前的日常无比清晰,好像他从此刻起才终于确实地活在这个世上。


    而今天又和往常不一样,因为五代在桌子上摊开一堆五颜六色的线绳,比比划划着似乎要编织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被这样问了之后,五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给雄之介做一个护身符……那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还没有去看过,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稔。”


    “没关系,她会理解的,”一条说道,“毕竟她一直都很相信你。”


    “我想也是。”五代点头,“那下次去Pole Pole的时候,帮我把做好的护身符带过去吧?如果她问起,就说:‘哥哥现在也很有精神,不用担心’。”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想亲手交给她吗?”


    “这个嘛……”五代低下头,脑袋微微偏开朝向另一侧,刻意避开了一条的视线,“大概暂时还不行。”


    “……这样啊,我明白了。”


    在这件事上他们有着不需言语的默契。自十三年前的那个雪夜起,五代就踏上了填补心灵之泉的旅途,不久前的归来仅是形势所迫,事实上在事件解决后,他就立刻又离开了这里。哪怕一条心中有再多不舍,也清楚不可能将他强行留下。


    因此当见到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条既是喜悦,又十足惊讶:“为什么又回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五代给出的回答是:“因为突然很想见到一条先生。”


    那就没办法了吧。一条想,听到了这样的话后,就算五代要他亲自领路去警视厅的各个内部区域散步,他除了点头应好之外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但他其实不清楚五代为什么会留下。


    那天后来的事情在他脑内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因为惊喜与激动,以及一丝对于对方很快又会离开的焦躁,晚餐后他没有拒绝对方一起喝一杯的邀请。


    一条并非嗜酒之人,没有收藏酒类的习惯。而五代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刚好找出了几瓶似乎是产自国外的名酒。一条仔细看了看,想起那是上次椿来拜访时带来的,大概是他的哪个朋友送的吧,那家伙在这种方面总是门路很多。


    事情坏就坏在这几瓶酒上。不知它们究竟是出自哪里,两杯下肚一条的意识就隐隐飘忽起来,神经像泡在稍烫的热水中似的,懒洋洋的,反应也迟钝了半拍。待到酒瓶渐空,他彻底失去了平时优秀的自控力,紧紧抓住五代的手不知说了些什么,并且一直到迷迷糊糊睡去都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脑后的触感和温度都分外熟悉:他又一次倚靠在了五代肩头,明亮的晨光透过落地窗轻柔地落在他们身上,一切都仿佛十三年前的再现。


    “一条先生,早上好。”


    “为什么你会……”还在这里?


    “这样不也挺好嘛。”五代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般微笑起来。然后他顿了顿,又说:“一条先生……我决定了。”


    “什么?”


    “我要留下来。”他以平稳沉静的声音说道,“所以,可以让我住在这里吗?”




04.


    今天饭后的娱乐活动是电影,那是一本六七年前拍摄的片子,大致讲的是作为主人公的两兄弟被牵扯进一宗命案,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弟弟逐渐发现哥哥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故事。


    荧幕灯光明灭中,五代忽然开口说道:“一条先生,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又不告而别了?”


    没料到会被这样直白地点明,一条不免有些狼狈,沉默了片刻才坦诚承认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曾这样想过。”


    “果然是这样啊。”五代点点头。他这样说着,视线从荧幕上移开,落到一条脸上,一条也恰好扭头去看他,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撞在了一起。


    “但是,其实没必要那样担心,我不会走的,”一条听见他这样说道,“因为我和一条先生约好了啊。”


    “和我?什么时候……”一条诧异。


    “莫非你忘记了?就是我回来见你的那天,你不是像这样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了很多事情吗?”


    “啊……是那时候……”


    “是啊,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一条先生会那样说……”五代唇角勾起笑意,“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完全没印象……”一条只觉身下的沙发忽然变得不那么舒适了,令他下意识更换了坐姿。


    那天他到底和五代说了多少软弱丢人的话?光是想想,他的脸颊就泛起了热意,还好之前为了看电影,他们关掉了客厅的灯,现在没人会看到他这番窘态。


    “这样的话,没办法呢,只能我来复述一下了,当时你是这样说的——”


    五代雄介的思绪飞回到半个月前的夜晚,因为忘记事先确认酒的度数,不知不觉陷入大醉、难得袒露出放松之态的一条薰就像钳制逃犯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明明视线都无法集中了,却还一板一眼地努力盯着他的眼睛,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


    五代将脑袋凑近一些、又近一些,近到能闻到他鼻间带着酒味的呼吸,听见他这样说道:


    “五代,我也是……能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让你回到冒险中去才是最好的,但我其实很不希望你离开……想到要和你分别,我的内心就十分痛苦……


    “五代,你知道吗?过去泽渡小姐曾经说,如果你要守护大家的笑容的话,那么就由我们来守护你的笑容。但是这么多年来,我重新思考这件事,我想过很多次,最后意识到……就算没有笑容也没事。


    “虽然我们所有人一直以来都在被你的笑容鼓舞,可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不是必须带着笑容才是五代雄介,不是必须带着笑容才能回到大家身边。如果感到痛苦的话,沉默也好,流泪也好……不笑的五代雄介也是五代雄介,就算你今后都无法露出笑容,我也想待在你的身旁。”




    这段如果算不上深情、那么世上所有既存情书的作者都得羞愧自尽的告白差不多就到此为止。


    回忆结束,五代侧过脑袋想了想,又忽然改了口:“——不,还是算了,我觉得还是等一条先生哪天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放着身旁的一条因为他的突然变卦而惊愕的表情不管,五代重新放松地靠回沙发上,还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


    “好了,一条先生,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我们来继续看电影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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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1